第七章

    李山看桌上的烟快抽没了，立刻机灵地又从旁边柜子里拿出几盒，开了两盒，炕桌上扔一盒，底下圆桌上一盒。

    蹭蹭蹭地揉了一根烟，把烟丝揉出来帮七叔公装了一烟袋。“七叔公，上这学期中考的摸底考试，我考了个年级第一名，班主任说我很有希望考上市里重点中学。”

    “好，好，好娃子，以后要继续努力！”七叔公得意洋洋地摸了摸胡子，连说两个好字，老人家是洋学堂出身，最喜欢会念书的孩子。

    “虽然现在成绩还没出来，以后我上学，家里的地怕是顾不上了。我看了下，南边园子里一亩花生半亩菜，这些不费什么时间，刘大叔家地和我家挨着，我也不担心。

    大道沟那里两亩四，一亩四苞米，一亩麦子，也不妨事，也就浇水上肥，反正就这一季，年底就退地了。我想说的是那八亩果园。”李山看了看大伯，又看了看七叔公。

    李山大伯李东挺直了腰，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

    村长笑了：“我还说小山是个孩子呢，你看这事儿可有条理了。说说，你怎么打算的？”

    “五堂叔，以前听我爸唠叨过，这果园前四年都在垫本儿，今年可就要见利了。我看过，长势还不错。六亩苹果，两亩葡萄，五堂叔，你说我把果园包出去有人包吗？”李山不安问着。

    一听果园要包出去给别人，李东这下子可是急了：“小山，好好的果园包啥包，有大伯和大伯母帮你看着，你就等着拿钱就是了！”

    呵，防的就是你！李山顿了顿，说：“大伯是好意，可是，大伯家里将近十亩田地，只有三个壮劳力。而且大哥今年种了两个大棚，大伯家怕是忙不过来吧！

    这八亩果园，平时我爸妈忙起来就没日没夜的，光请小工帮忙就请了三个，这些天也多亏那三个小工了。

    再说了，我现在手上没钱了，再过些日子读高中，新学期开学报名要交钱，现在卷子费，补课费几乎天天都收钱。以前我妈老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现在自己顶门立户，终于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了。

    大伯，你帮我看果园也得雇人来做工吧，收益得在十月以后，可是我要去市里读初中，听说高中三年，再省也要交了上万块钱。

    大伯，我得要现钱，你现在盖着两处房子，昨天还说过几天就翻盖老房子给大哥娶媳妇，手上也紧，我也是没办法啊！”

    李东被挤兑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座的多是一个村的，对李家的事也不是不了解，包果园的事反正上头有七叔公和村长顶着，他们只需到时候表个态就好。

    那二弟的赔款费十万块还没拿到手，得罪人的事不好做，就算包出去了，这大钱还不是给他们大人保管。李东在心里算好算盘，也就不再吱声了。

    其他人一见李家大伯沉默了，想着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得罪，眼瞅着这李山将来是个有出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个个就都抽着烟喝着水看热闹了。

    七叔公抽完一锅子烟，盯着李山看了一眼，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却不显：“哦？那你想怎么个包法？”

    李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册子，说道：“因为是第一次包果园，您老看，我妈都记账了。买果苗，化肥，农药，还有小工费和包地费。

    包地费每亩每年要三百多，前四年，今年春天又交了五年，光包地费就一万四千多。我只收回爸妈花的本钱，只要五万。”

    七叔公点了点头，果园刚进入丰产期，以后每年收入怕是不下两三万，这个价格虽说亏点，但省了麻烦。况且一般庄户人家一次拿出五万块钱还是比较困难的，李山摊上那样几个长辈，怕是这孩子以后还有的苦头吃呢。

    “好，你这孩子实在，那就这么办吧！”

    七叔公敲敲烟袋锅子，冲地上那桌人开口了道：“他五叔的你是村长，这事你看着点儿，要是有人包，就带到我那儿写文书。当面交钱，不能再少钱！”

    “哎，是，七叔公，您放心，这李山他爸李强也是我的堂兄弟，我们都记着呢！”村长李文泰赶紧站起来回话，心里暗暗咂舌。

    汗，老的不说，今儿这小的怎么也成了精了！不过李家村还没出息过大学生呢，要是这小子以后真出息了，整个村子也有面子不是！

    “五叔，有人包的话可以分期付款，先拿一万出来给我交完高中三年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剩下的几万钱就放在村大队里，或是我过几天到叔那独立支个户存起来，作为我以后读大学的学杂费。

    七叔公，您老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大伯，你看我已经十五岁，可以顶门几户了，说不定再过几年都要娶媳妇了，总不能事事让您和奶奶老人家操心是不，您老身体不好，要是有个什么事，我那三个哥可是会骂死我的。”

    “嗯，这个在理，就这么办吧！他五叔和九叔的，我相信这钱放在大队里，应该没人有胆子敢吞了它吧？小山子这事，你们得好好给他办好，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这糟老头子，俺们李家子弟这一代子孙难得有个争气的娃，可不能糟蹋了这灵根，总要出个大学生才行。”

    “是，是，是！爹，您放心，小山子这事包在俺两身上，您老就别操心了！”村支书李文治连忙点头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