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卫皇贵太妃早年诞下死胎，身心俱损，致使以后多年膝下无子，直到而立之年才又生下敦敏公主。高宗皇帝怜悯其寂寞，又赏识她的才华人品，故命其抚育生母早殇的三皇子，也就是当今承正帝贺兰曜。

    三皇子贺兰曜乃是高宗已故的方皇后因难产而遗留在世上的唯一嫡子，自幼甚得高宗重视，被寄予厚望，其母族方氏一门曾襄助高宗除佞臣夺大权，但方皇后去世十年之后，她在宗族中的两个兄弟及叔父，却因功高盖主、意图谋反而被削爵诛杀。自此，方氏一族元气重伤，销声匿迹。

    高宗皇帝虽然不曾再立后，但却寄情于宸妃董氏，嫡子贺兰曜几乎被高宗遗忘不说，在决定太子之位这件事上，曾经坚定要立嫡子的高宗，也因着对宸妃的偏爱，而心意摇摆不定。

    尤其是在少年时，波斯使臣来朝贺进贡，诸位皇子比试箭术骑射的时候，因靖王贺兰曦争功，无意间误伤了承正帝，使他跌下马来，面部伤痕至今难以消除。承正帝本就性情阴郁内向，这件事更滋长了他的仇恨自卑，认定他故意挑衅，也成了多年难解的心结。

    但所有的一切不如意，也居然在这次受伤之后因祸得福。高宗皇帝见嫡子已到志学之年，需有母妃抚育教导，又怜惜卫氏膝下寂寞，就将其过继给卫氏养育。从此，贺兰曜身后有了这位威尊望重的母妃关爱，得到多方照顾，也愈发受到父皇高宗重视，并拜翰林学士李林为师，习诗书礼仪。

    故而，承正帝虽并非卫氏亲生，但多年来母慈子孝，相处甚为和睦。

    所以，马皇后这声‘母妃’喊的着实不亏，承正帝贺兰曜感念早年卫氏的鼎力扶持，以生母的礼义情分待之敬之，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在卫皇贵太妃面前太过放肆造次。

    “哀家听闻暗香园的牡丹开得娇艳，想过去走走，正巧路过皇后寝宫，就来看看……”，卫皇贵太妃粉面含笑，神色温和的望向马皇后，她手持镂雕鎏金凤头拐杖，不怒自威，多年统摄后宫，气势非凡。

    “儿臣知母妃素来偏爱牡丹，早该到母妃跟前尽孝，如今倒辛苦母妃移尊驾来看我，着实罪过，还望母妃宽宏恕罪。难得母妃有兴致，今日天色又清朗，儿臣这就服侍您到暗香园赏花……”

    马皇后掩口轻笑，嘴上话说的妥帖圆滑，上前搀扶住卫皇贵太妃的手臂，缓步往宫门而去，亲昵之态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婆媳别无二致。

    “哀家知你孝顺，又如何舍得怪罪……”

    卫皇贵太妃见惯风浪，逢场作戏的功夫不浅，顺势接下话头，白皙指尖轻点马皇后手背，抿嘴浅笑，透着长辈的慈爱祥和。

    才走了没多远，卫皇贵太妃忽然止住脚步，双眉蹙起，偏过面庞眯着双眼不住遥望打量，似乎上了年纪，眼神不佳的模样，转头朝着马皇后探问，“那头跪着的是？”。

    “孙儿贺兰焉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未等马氏开口回话，小靖王上前几步，又掀衣襟跪在卫皇贵太妃面前，行叩拜之礼，方才马皇后与太妃寒暄时，是绝无他插嘴余地的。

    “贺兰焉？哦，是小靖王。哀家这是老糊涂了，起来吧……”

    卫皇贵太妃眉头依旧蹙起，似乎她已经把这个罪王的孩子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同于之前和马皇后的热络，冷下了神情，俾睨审视着小靖王，毫无祖孙间的亲密。

    “回禀母妃，皇上命儿臣抚育教养小靖王，儿臣怜惜这孩子孤苦，这不，早朝后特宣他前来进些点心……”，马皇后轻抿红唇，盈盈浅笑，摆出慈母架势，在卫太妃面前表功。

    “皇后母仪天下，大度宽仁，哀家都明白，只是你素来身子弱，莫要被这些琐事烦劳。哀家瞧着，这孩子年纪虽渐长，却依旧是执拗倨傲的模样脾性，没半点喜庆之态，往后若无宣召，就不必常入宫了，免得皇后还要分心为你操劳……”，卫太妃神情肃然，长叹口气，似乎极其不赏识小靖王，言辞间的厌弃，全无半点掩饰。

    “儿臣多谢母妃体谅，教养抚育这孩子乃儿臣分内之事，不敢妄言辛苦……”，马皇后假意温婉推辞，内心却得意于方才的褒奖，这就意味着，纵然是权倾宫廷的卫皇贵太妃，也要给她几分薄面，逢迎巴结。

    “哀家站久了头晕，走吧，难得今日好兴致……”

    卫皇贵太妃话说的隐晦，可周围的主子奴才们都听得明明白白，她老人家是嫌弃小靖王，看见他就难受头晕，所以急着离去，怕败了兴致，也暗示马皇后，以后不想在宫中常看见贺兰焉的出现。

    “儿臣明白……”

    马皇后聪颖过人，她陡然会意，卫皇贵太妃身为承正帝的养母，自然与他同仇敌忾，对于皇权敌手的靖王贺兰曦，也必定深恶痛绝，恨屋及乌，所以看着小靖王没有好脸色，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这里头还藏着一层隐秘，靖王贺兰曦的生母，也就是小靖王贺兰焉的亲祖母是高宗宸妃董氏。想昔日方皇后薨逝多年，董氏身为高宗表妹，一入宫就册封昭仪，生得美貌冠绝，性子又温柔和顺，慰藉填补高宗的丧妻之痛，两人视彼此如人生知己，惺惺相惜，如胶似漆。

    宸妃到死都盛宠不衰，其子靖王贺兰曦也被高宗视若珍宝疼爱，自小呼风唤雨，享尽荣耀。

    高宗的后宫之中靠着卫氏来统领，朝中又倚仗卫家来制衡权力，但若说男女之情，怕是敬大于爱。所以卫氏位分虽高，却有尊无宠，她与宸妃表面上姐妹情深，相处和睦，但深宫迷离，人心难测，谁又知晓卫氏是否真的无恨无怨呢。

    跪地恭送卫皇贵太妃和马皇后走远，小靖王才起身绕小路从西边昌德门离开皇宫，马皇后宫中的老太监程鸪不着痕迹跟随在后，将他送到宫门边，二人止步于荒草丛生的隐蔽夹道，老太监神情终于不再麻木，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掩饰不住的伤感疼惜。

    “我的小主子，您受委屈了，老奴无能……”

    程鸪佝偻着腰背，俯身为小靖王拂去衣襟上的尘土，他眼眶通红，话里透着无奈心酸。这老太监在宫中当差几十年，户籍来历清白明晰，他是郦央宫的老人，多年负责打理花草，沉默妥帖，本分守己，甚的马皇后信任。

    可谁也不曾想到，程鸪在年少时当差御花园，无意间打翻茶水，弄污高宗玲珑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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