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辰砂从未曾想过青鸢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预兆，就入仙童降世一般，站在秋风萧瑟的碧石山口。

    “青鸢，你怎会在这里？一路山高水险、风餐露宿不说，太平镇人多眼杂，谁知会不会有你仇家的眼线，况且，你病也未好利落，都临近暮秋时节了，还穿的这样单薄出门？颜玖也真是，也不多照看些……”

    她见青鸢身上只随意穿了件月白罗衫，领口被风不时吹起，脖颈锁骨都露在外头，赶忙快步跑上前，抬起脚尖，仔细将他身上的衣衫整理个严实。

    “颜玖兄去松远镇置办货物去了，我独自在山中烦闷无趣，就来碧石山走走，也怕你乐不思蜀，跟闲逸师兄双宿双栖了去……”

    他若无其事的言语调笑，可目光却飘向碧石山上，闲逸故意以辰砂引自己现身，他青鸢岂会不知晓，如今二人都已明悉了对方身份，下一步，又将何去何从。

    “烦闷了就去松远镇玩玩也好，万丽江、栖霞亭、碧桃林、石鼓街市都热闹的很，何必来这么远？被之前那伙人瞧见，可如何是好？再说，来就来吧，天都冷成这样，还敢穿罗衫？真拿自己当神仙看待是怎的，都觉不出寒凉来？”

    小姑娘低头翻找着随身的包裹，看能否有御寒的衣物，想着青鸢一路过来的凶险，心中又急又气，忍住嘴上就唠叨埋怨个不停。

    可辰砂没想到，忽然之间自己就被人攥住了手臂，一个用力落入他怀中。

    青鸢将面颊埋在她颈窝，浓密的睫毛扫在耳根，酥麻难耐，“我不过是，想你罢了……”。

    他清冽又甘甜的声音，像是涓涓细流钻入心口，说罢又趁势咬在她耳垂上，尖利的齿痛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心，和头脑的一片空白。

    辰砂坐在厚实的树叶上，眉心皱起，双手捏住耳朵，绯红的颜色从脖颈一直蔓延到额头，烧的快要冒出烟来。

    “耍赖……”，渐渐的，声音快要低到尘埃里，只有周遭的天地在一直旋转个不停。

    实话说，辰砂总隐隐觉得，青鸢来碧石山的目的，并不像他口中所说的那样简单，自己不是傻子，也颇有些经历，怎会轻易的被敷衍和蒙蔽。但她不愿多想，也懒得去琢磨其中的深意，君子相交不相亲，他若是有难言之隐，又何必苦苦探究。

    从一开始，辰砂就看的透彻明白，身旁这个人，姿容绝世，气度卓然，远非等闲之辈。纵然他只是轻装素服布带挽发，仍藏匿不住贵气天成的光芒，就好似是降下凡尘的天神，若不是落难于山野之间，此生此世，或许都不会与卑微如尘埃的自己这般坦然的走在街市巷口。

    况且，像她这样的人，根本就没资格妄动贪嗔痴念，也懂得他终归会远去，从此两人就此天涯陌路，相忘江湖。可人终究只是世俗的囚徒，她不敢承认，曾经不止一次的，偷偷奢望青鸢无处可去，长长久久相依为伴。

    可转念间，又唾骂愧疚于这种卑鄙自私的想法，青鸢能够阖家团圆，奔个光明远大的前程才是正经。她跟颜玖自小孤苦无依，世上难容，如何能拖累了这般丰神秀丽的玉貌檀郎。

    想到之后可预见的长久分离，心里恍惚间就怅然起来，空落落不知何处可依。她小心翼翼的抬眼望，沿着他颀长皙白的脖颈，看到那象牙玉雕般精致分明的下颌鼻梁，衬着桃花瓣似的菱口，与乌墨浓密的卷睫，生怕错漏了一眼，可又担心被人窥见自己的小小心思，几次都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周围张望，却显得更加刻意。

    半晌，他扑哧笑出声来，弯腰俯下身，眯起的眼睛像弯弯新月，透露点点星光，“你偷偷摸摸的打量我做什么？以你我交情，若心中有何为难，直说便是，可是累了，还是懒得赶路？要我背着你走不成？”，原来辰砂的小心思小动作，都被他洞悉个彻底。

    说罢，他伸手刮了刮辰砂的鼻梁，在她面前半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才没有……”

    她撇撇嘴，一抹羞涩窜上脸颊，“我只是在想，青鸢是不是迟早要离开碧石山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今后又要去向何方呢？会一辈子都住在淮州的亲戚家，还是回到家乡，成家立业呢？哎，你，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打探攀附你家世的意思，只是想，你我有缘相识一场，也算江湖上多个朋友，若不便说，也无妨，到底是我随便问的……”

    她话说出口，才觉得自己好像怀疑青鸢的来历，又或者贪图他回报，想着今后讨些好处的样子，忙想解释清楚，只可惜越描越黑，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

    “呵，我没误会，你又自己着急些什么，额头都出汗了，仔细吹风着凉……”

    他低头浅笑，似乎并不太介意方才的探问，拢起袖口仔细将她额上的汗擦干净，“怎么？辰砂是舍不得我走，怕就此别鹤离鸾，再难相见吗？既如此，我只问你一次，你愿和我一起走吗？上穷碧落下黄泉，永不分离……”，他定定凝视着她的双眼，神情郑重不似玩笑。

    “我……”

    辰砂才要脱口而出的答案，硬生生的卡在了嘴边，他开口相邀，刹那间，两人携手逍遥于天地间的画面，仿佛就近在咫尺。可她却深知，自己根本就没法给半句承诺，心愿一日未了，命就一日不在手中掌控。

    “好了，我逗你呢，辰砂年纪还小，往后的好日子长得很，怎舍得你跟我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过活。可你放心，昔日在客栈里，我许下的诺言，铭刻在心绝不违背，大丈夫一言九鼎，若我此番留的命回，必会明媒正娶，迎你过门，此生不负！”，他言辞决绝，气势卓然，丝毫不容半点质疑。

    “哈？！”

    这下子辰砂傻了眼，她心中虽对青鸢怀着眷恋，可半分都没奢望嫁给他，之前在客栈，不过是看他太孤僻，奚落几句耍着玩罢了。谁承想，他看似桀骜不驯，可性子却这般耿直单纯。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婚姻大事，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非儿戏。再者，听你之前话里的意思，你家还是名门望族，哪儿乱讨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进门？忘了吧忘了吧，门当户对娶妻生子，你过上安稳好日子，我就知足……”

    自己这一辈子还不知有什么波涛骇浪、荆棘险阻等着呢，哪儿有闲工夫相夫教子，回头再给他耽误了。

    他不以为意，低头笑的温柔似水，“辰砂嫌弃我身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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