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红尘

    或许，当赫连离次日醒来，看到永远一个睡姿的褚知舟一反常态的清醒着，一反常态的将自己抱在怀里，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一样拿手指轻轻的戳着赫连离的唇的时候，

    当看到褚知舟面无表情，却浑身散发着愉悦满足的气息的时候，

    当看到褚知舟小心翼翼的给他揉着腰 ，安抚似的轻轻的吻着他的额头的时候，

    赫连离便做了一个决定，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他也会保护好褚知舟的……

    可是，褚知舟太好了，好到赫连离真的放不开手。

    哪怕是所有名门正道齐聚一堂来讨伐赫连离，说他欺师灭祖，说他狼子野心的时候。褚知舟依旧毫不犹豫的挡在赫连离面前，站在整个正道的对面。

    坦然至极的说：

    “是本尊先动的情。”

    “本尊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也从未想过逃避。诸位都想让本尊为天下苍生而死，能否……在本尊活着的时候，给本尊一次为一人任性的机会？不会危害天下，不会影响苍生。”

    “本尊改变不了天下人眼中的偏见，改变不了你们的看法执念……但，在本尊为你们、为天下生灵献祭之前，劳烦诸君为本尊……忍一忍！”

    忍一忍，本尊想和徒弟在一起的心；

    忍一忍，本尊一手促成的人与妖和平共处趋势。

    也许，当那一天来临之际，人与妖之间已经找到了该有的平衡……

    可是，对于赫连离，褚知舟能留下的唯有愧疚……

    可褚知舟也最是了解他这个徒弟：

    宁得一时轰轰烈烈，不留余生遗憾。

    或许也正是赫连离这种飞蛾扑火般的情意，才能叫褚知舟这样的人平生冲动一次。

    半生避世，终是难逃红尘羁绊。

    褚知舟知道他陪不了赫连离一世，但在他剩下的时光里，他会学着对赫连离再好一些，再好一些……

    怎么好都不为过……

    ……

    ……

    褚知舟一生无愧于天下，唯独愧疚于两人。

    而比起赫连离，楼辰活的更阴郁……

    赫连离因身负半妖血统，被人族修士当作异类、耻辱，小小年纪便险些丧命。

    不过，赫连离少时也有父母疼爱，哪怕是母亲妖族身份曝光，父亲依旧为了保护他们母子而死。母亲也保护他到最后一刻，甚至在临死前将一身修为全部渡给了赫连离。

    哪怕是最走投无路，被名门正道处死之际，也有褚知舟从天而降收他为徒，自此将他放在了心尖尖上。

    赫连离这一生很不幸，可他有疼他的父母，更有褚知舟。

    而这足以让楼辰羡慕一世……

    对于楼辰这样从未被选择过的人来说，一点点的善意便足够他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报答……

    楼辰出身修真世家，祖父在世时家族也曾风光无限，只可惜楼辰出生的时候他祖父已经陨落了，而他们家族却因为祖父留下的至宝遭到了无数的觊觎。

    楼辰的父亲为了家族的荣誉不惜修炼禁术，而这门禁术需要献祭修炼者的至亲血脉，其中，以婴孩为佳。

    所以，楼辰从出生起便被他的父亲放弃了，其实，他母亲当时生的是双生子，只因为他的天赋更高便被当成了祭品。

    而这其中，或许还藏在他父亲的私心……那个人发自内心的嫉妒自己孩子的天赋……

    不过，一个人能冒着家族衰落的风险，把自己所有的叔伯兄弟都害死，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的良知？

    小小的楼辰从有记忆以来，他的世界便只有阴冷的囚牢，沉重的铁索，无处不在的血腥气和一整个牢房的诡异划痕……

    哦，还有那个每过两三天就来发疯，把他弄的半死的，自称是“父亲”的生物……

    不过，小楼辰知道，那个生物不敢把他弄死，因为那个生物还需要他当什么“祭品”“阵眼”，需要用他来吸收灵力，然后再把灵力从他身上吸走。

    灵力每天像刀子一样挤进身体的时候，好痛；灵力每次像剔骨割肉般被拿走的时候，也好痛……

    锁他的链子是钉到骨头里的，不提上面带着的禁术时时刻刻折磨人。光是他长个子的时候，便能清晰的感受到钉到他骨头内的钉子时时刻刻折磨着他，正常的生长于楼辰而言都是酷刑……

    真的好痛……

    对楼辰来说，活着便是痛，便是折磨……

    从来没学过字的楼辰，第一次被褚知舟手握着手教字的时候，第一次学“痛”这个字的时候，那时楼辰心里波澜不惊，甚至还有闲心想:哦，原来我以前的那种感受叫痛啊……

    只是，九岁的楼辰学会了“痛”这个字，却再也没有过“痛”的想法，毕竟，他从出生便与痛共生，“痛”于楼辰而言或许才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