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医闹风波（一）

    “啊？……”静宁觉得心里更慌了，怎么今天人人都神神秘秘的？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今天心血管科的护士站只有护士长一人在，以往小护士们有事没事都会聚集在护士站，帮忙画体温表，顺便八卦一下医院哪个科室的医生追哪个护士，谁家的小孩儿上学不好好写作业，家长被老师叫去“学习”了，谁的婆婆其实是区委领导的二舅妈……

    颜婧宁以前总爱跟这些小护士们聊上几句。因为医院的工作实在是太紧张严肃，面对的都是生化数据和各种药物剂量，还要时常“救死扶伤”，时刻准备着跟死神抢夺病人的生命。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叫人压抑的喘不上气来。

    而护士站却成了沙漠中的绿洲，向外面世界伸出的触角，暂时舒缓紧张心情的寄养站。总之，颜婧宁一到这儿，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就无一不舒服。

    今天那些叽叽喳喳的小护士都这么忙吗？小杨，悦悦，小丽……一个个都不在。颜婧宁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摇摇头，抓紧时间办正事要紧！现在可是一分钟也耽误不得。她不禁望向护士长。这护士长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眼，一脸的慈眉善目，让颜婧宁在心中对标了86年版的观音来，这放在20年前，肯定妥妥的是一枝花，可惜岁月这把杀猪刀啊！从它跟前过，再美的美人也要脸上划几刀。呸！垃圾刀，你得意个啥？

    “护士长，您的意思是……”颜婧宁一脸疑惑地问。

    “哎呀妈呀，我看你这孩子也挺实在的，我告诉你啊，悄悄儿的！”这护士长来京数十年，可还是一嘴的大碴子味儿，叫人觉得分外亲切，“是这么回事儿，昨天其实你们急诊科收来的那个心衰的病人，并没有说那么严重，按照我们科的入院标准，他根本就不需要住院……”

    “哦……”婧宁心中暗挑大指：护士长果然临床经验丰富。

    “但是你们给他办了入院，我们就只好收着，当时我心里也很奇怪，四十几岁一大老爷们儿怎么就住了医院了呢？后来你猜怎么着？”护士长伸出蒲扇般的肥厚手掌一拍大腿道。

    “怎么着？”婧宁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配合护士长应一声“怎么着”，这是天下讲故事的人共有的习惯，你要是不来一句“怎么着？”讲故事的人会觉得索然无味，也就不好好讲下去了。

    “这不我们科室新申请一国家课题吗？那需要病人啊，去实验吃药，还得让病人做对照，但是要求他们必须要住住院满14天呢，三期临床试验新药，叫什么心来着？……心安……什么来着？……看我这记性……得了，甭管它叫什么吧，但是我告诉你，小颜，这事就出在这个三期临床试验上了！”护士长使劲的抓脑袋，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看的颜婧宁使劲憋着气，不敢笑出声来。心道：这护士长真有表演天赋，赵本山那旮瘩出来的人浑身都有艺术细胞。不由得憋着笑，搞得肚子都酸疼了起来。

    护士长浑然不觉，兀自继续道，“试验里面有一项指标，是要做跑步实验，病人吃了药之后，跑步前先测一下心率，跑完再测一次，然后测试两次心心率下降的速度，好像是这样的……

    “也不知怎么滴，这十三床的病人，上了跑步机之前还好好儿的，等他跑了5分钟之后下来，忽然间人就不就不行了！”护士长两眼上翻，陷入无限的沉思和回忆中，语气中颇为惋惜。

    “哎！你知道的，我们心血管科原来那个呼吸机不够用啊，得紧着抢救间的那几个病人用啊，这不赶紧又去呼吸科去借，等从2楼呼吸科推上来呼吸机，再给这病人插上管儿，人早就不成了。”

    “唉，这事儿你可别到处传哈，就咱们几个人知道，我看你小姑娘……还是赶紧走吧，这事跟你没关系，让主任他们扛着。净知道往处收病人做实验了，新药上市得分多大的利呀！擎着好事儿他们都接着，出了事儿让咱们兜着？这锅咱不背！”护士长义愤填膺道。

    “什么责任事故的，咱可不敢多说，你一实习医生就更不要往前冲了！啊？听大姐的话，赶紧的，别回急诊了！这前儿外边闹得正欢实呢，忍一时风平浪静，知道吧！你先出去躲一躲比较好，大姐是过来人，不会害你小姑娘啊，千万别再回急诊了！”说着话，护士长站起身来，“哎呦喂，光顾着跟你唠嗑，这三床的点滴马上走完了，我得给赶紧给他配液去了，不说啦，你小姑娘机灵着点呀！”

    婧宁摇摇头：“谢谢您！护士长，但现在这事儿跟我们急诊王主任，还有你们心血管科马主任关系都很大呀！家属意见很大，人家四十来岁一壮小伙儿，昨儿个中午自己一个人走进医院瞧病，今天一早儿就横着抬出去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太突然了，怎么也要和家属有个交代，看看咱们科是怎么给人家一个补偿方案，躲着也不是事儿啊！您说是吧？”

    颜婧宁见护士长低头配液，她跟过去继续说道：“况且他们在医院大门口挑着白番儿，穿着孝服，披麻戴孝的，对咱们医院整体形象也不好啊！再过一会儿记者就要赶来了，难道你想让咱们医院上新闻头条吗？”

    “不行！这事儿我怎么着都得回急诊一趟，跟我们王主任商量一下，回见了您呐！”颜婧宁最后咬了咬嘴唇，坚决地说道。

    “哎！我说你这小姑娘咋不听人劝呢？哎呀，真是的！”护士长连好三通管道，一脚踩下垃圾按钮，空安瓶飞身进了垃圾桶，桶盖子“啪嗒”一声合上。

    颜婧宁一溜烟儿冲向急诊室，可是当她使劲推主任办公室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怎么都打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