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仙人骨木（五）

二人出来了，妖怪们齐齐拜了声，“大王，夫人！”随即各自作乐起来。

    众妖喝了些酒，愈发放浪形骸，有些活泼者，已在皎月下跳起舞来，虽没人间歌舞那般精妙，由着天性，舞姿自然轻巧，也还有些野趣。

    阿幺看得开心，随手捡起一根细枝敲打起桌上的酒杯来，叮叮咚咚，好不清脆。

    花非人持酒观月，不管这一地的大小妖精跳跳唱唱，自一人得了酒趣。

    阿幺笑嘻嘻喝了几杯，便凑了过去，见花非人眼皮半阖，一时玩心大起，捏碎了一粒浆果，涂在了花妖脸上。

    花非人瞟他一眼，伸手把果浆拭下来，对他笑了一笑，“张嘴。”

    阿幺五分醉意，硬是被花非人这一笑又染醉了几分，听了这话，竟呆呆张开了嘴。

    花非人把手指放进去，搅和了几下，伸出来拍了拍阿幺的脸，“好吃吗？”

    阿幺迷迷糊糊，一脸疑问看着他。

    花非人本还想再捉弄他一会，见他如此憨态可掬，竟有些于心不忍了，但见他傻乎乎看着自己，又觉得忍俊不禁，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阿幺被笑声震得有些清醒了，回过神来看了看花非人，问道，“怎么了？”

    花非人摸摸他的脑袋，“醉了就去睡觉。”

    阿幺点点头，老老实实走回洞穴，过了一会儿，又折返过来。

    花非人问道，“怎么了？”

    阿幺天赋异禀，不仅酒量好，酒醒得也比一般人快，他转了个圈，再同花非人说话时，已只剩下两分醉意了。

    阿幺道，“过两日便是荆山妖首天角大王诞辰了。”

    花非人听是这个，漫不经心道，“是么？”

    “我突然记起此事，”阿幺皱眉道，“若是每个山王都要去贺寿，不知道能否见到黄小仙他爹？听说那妖首心量小，会不会…”

    花非人听他说来说去都是那天角大王诞辰事宜，登时有些不悦道，“他是个大王，我也是个大王，怎么不见你挂心我的诞辰？”

    阿幺听他如此一说，不觉瞪大了眼睛。

    花非人斜眼道，“怎么？”

    阿幺想了许久，才道，“若不是你提醒，我都忘记了你也是有诞辰的。”

    花非人一听，脸就拉了下来，气道，“我没有！”

    说着就把手中酒瓶一甩，要回洞中。

    阿幺连忙拉住他，解释道，“我是说，他们都是小孩儿，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

    眼见花非人脸色越来不好，阿幺转口道，“年纪再大也要诞辰的！”

    花非人听了这话，神色好转了些，问道，“那你可记得我什么时候的诞辰？”

    “不记——”阿幺咽了咽口水道，“那时候还不曾有历法，要我如何去记？”

    花非人一时语塞，语气有些阴沉道，“我果然是没有诞辰的。”

    阿幺心道，前世他每日受病痛折磨，每到过这日子时候，可从未觉得有多开心。

    抬头却见花非人表情悻悻，便知道这花妖稚子脾气，定然又在计较诞辰这桩事了。

    阿幺无声叹了口气，才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把今天定为你的诞辰如何？”他看了看月亮，“圆月当空，兆头也是极好的。”

    花非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想来这点子是正中他心意了，当即道，“便如你所言。”

    阿幺道，“诞辰要有歌有舞。”

    花非人瞧一眼借着酒疯扯嗓子，扭身体的妖精们，“有歌也有舞了。”

    阿幺也看了看，“差强人意了。”又说，“还需贺寿与寿礼。”

    花非人听了，挺了挺腰板，得意看着他。

    阿幺只好对他拱了拱手道，“祝大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本是凡人恭贺老人用的词，但见花非人似乎没听出这内中名堂来，阿幺自不会多嘴说出来。

    花非人受了贺词，又把手伸出来，问道，“寿礼呢？”

    阿幺转了转眼睛，指了指他头上那根金丝木簪，笑道，“早给你戴上了。”

    花非人道，“好个小气精，送过的还来送第二次。”

    阿幺笑眯眯道，“小人穷得厉害，只好出此下策了。”

    花非人既已尝了这番过诞辰的滋味，也就懒得和他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