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魂兮归来

    宝钗国有个人称‘艳笔’的羡鱼公子，没人知道他从何而来，只自他到了宝钗国那一日，国王便为他建了一座府邸，赐奴仆百人，珠宝万千，奉为上宾。

    一时之间，府上宾客往来，极为热闹，被时人传为奇谈。

    今晚这精致的府邸，如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走廊阁楼之间，皆无人影。

    除了主院这处，院中空地里，此时站着几人，有男有女，有僧有俗，亦有妖…有鬼。

    鉴天盘坐在石凳之上，闭目捻珠，华光自他身上溢出，溶进了空气里，扩散到这诺大的府邸中。

    “府上众人已皆被国师大人安抚。”笔天一道，小心翼翼看向花非人，“公子…可要开始了？”

    花非人道，“等雨。”

    笔天一沉默下来，他跪守在被搬到长廊中的羡鱼公子身边，将头枕在其腿上，像一只小狗般，眷恋地吸允着他身上的气息。

    他一贯欢快天真的脸上，此刻满是迷茫。

    这忠心耿耿的妖怪满心凄惶，已不知道该否相信花非人能让他的公子醒过来了。

    花非人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笔天一，侧头道，“阿幺，他是一只妖。”

    “是。”阿幺应道。

    “人有什么好？”

    “人生而就有七情六欲，悲欢苦乐，”阿幺道，“这些充沛澎湃的情感，浓郁又激烈，最是吸引懵懂无知的妖怪。”

    花非人闻着空气中愈发浓重的水汽，问道，“你所谓的‘七情六欲，悲欢苦乐’便是今日那些凡人又哭又笑的模样吗？”

    他说的是徐家母子今日那桩事。

    “那也是情的一种，凡人们称之为‘孝’。”阿幺道，他见花非人面露困惑，笑道，“花草天生天养，本该不知孝道，是故你不懂也无妨。”

    “为何你却知道这些？”花非人目光灼灼，盯着他。

    “这…”阿幺一时语塞，正此时，空中降下几滴清凉的雨露，他抬头道，“下雨了。”

    这夜雨，终于下了。

    雨从稀稀落落到连成丝线，不过是顷刻间的事情，众人无声间，一曲歌谣混入滴答答的雨落声响中，悠悠忽忽，时轻时重，在院中飘荡起来。

    “…宫中千门复万户，君恩反覆谁能数…君心与妾既不同，徒向君前作歌舞…姑苏台上夕燕罢，他人侍寝还独归…白日在天光在地，君今那得长相弃…”

    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合着这雨滴拍打枝叶的声音，叫这院落霎时间鬼气森森，令人胆寒。

    府中的灯火也似被泼上了一层水雾，明明灭灭好一阵后，尽数熄掉了。

    又一会，一点明黄的光晕自黑暗处摇摇晃晃而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道，“诸位久等了，我家主人有请。”

    阿幺看着眼前这个黄毛小丫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弯成月牙，正冲他娇憨可掬地一笑。

    阿幺不觉看向旁边的花非人，听见他轻声道，“静观其变。”

    几人遂不动声色跟着这小丫鬟前行，一路上灯火愈发亮堂，笔天一道，“还是府上风景。”

    因鉴天早就令府内众人睡下，此行未遇见一个凡人，倒也正常。

    “请诸位往前走即可。”小丫鬟躬了躬身，隐去身形。

    阿幺向前看去，那处就是昨晚他们喝酒的凉亭处，只是此刻搭上了几丈红纱软帐，模模糊糊能瞧见内有两人，身影时合时分，看不真切。

    “…欢郎，我要你喂我！”

    阿幺等人走近，看到便是一名头盘高髻的女子，娇倚在羡鱼公子身边撒娇，与白日在那画卷中看到的美人脸，却有不同。

    羡鱼公子见几人靠近，其中一个人是鉴天，奇道，“国师？你为何在此？”

    鉴天看他神色清明，不像是被女鬼迷惑的模样，斟酌了一下，道，“贫僧昨夜登台观天，见城中有怨气隐隐积攒于此，料定是有事端，遂来一探。”

    “怨气，哪儿来的怨气？”羡鱼公子左顾右盼一番，挑起身边美人莹白如玉的脸蛋，笑道，“怨气没有，美人儿的香气倒是满满的。”

    “欢郎你真顽皮。”女鬼娇嗔。

    笔天一不禁急道，“公子可看清楚了，你身边那人，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美女，只是，一只女鬼而已啊！”

    “哈哈，这位小公子真会开玩笑，我身边的美人儿，明明是温香软玉，又怎么会是你口中的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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