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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私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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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赴宴太费精神了,或者帮太后祖母应付公主表姐们累到了,娇娇翁主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神思恍惚中,

    青天,

    浮云,

    钩月,

    清辉,

    银色的波光与少年临池吹箫孤寂的身影在梦境中不断地交替出现……

    少年感伤的眼神是如此揪心,

    压得阿娇即使在梦中都感觉胸口一阵阵抽疼——疼得,透不过气来。

    “啊……”阿娇挣扎着醒过来。

    坐在床头,茫然四顾:

    屋梁上高悬的双璧,

    枕边床头的排磬,

    金色的壁衣,

    重重的纱幔,

    脚踏尾蚌壳床上呼呼大睡的胖胖胡亥,珠帘外瞌睡重重的守夜宫女……

    周围的世界一如既往温馨静好,

    可为什么,为什么胸中却充满了压抑和苦闷??

    ~~.~~.~~.~~

    ~~.~~.~~.~~

    里面的动静,让本就不该睡的甄女彻底醒了。

    甄宫女努力爬起来,拨开珠帘,轻轻问:“翁……主?”

    馆陶翁主摆摆手,无精打采地低喃:“无事,无事,阿甄。”

    “唯唯。”甄女放下帘子,微微屈膝,打算退回。

    ‘唉!这时候醒,接下来是别想睡着了。’

    瞥一眼放在屋角的沙漏,娇娇翁主略一凝眉,干脆叫甄女进来:“阿甄,来!”

    宫女甄氏轻轻应一声,走进来,行过礼后问小主人需要什么,是不是先端杯温水来?

    阿娇摇头,指指脚踏让甄女坐下。她既不渴也不饿,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消磨消磨时间。

    “不敢!小婢不敢。”

    推辞几番看实在推不过,甄宫女才在脚踏上坐了——挨着边,侧着腰,占用面积连该有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见青春少女采用如此别扭难受的坐姿,娇娇翁主有趣挑挑眉,开口询问起甄女的家庭背景,籍贯啦、父母啦、操什么营生啦、家里还有多少兄弟姐妹……

    甄宫女问一句答一句,回话间神情中透出些许不安。

    感觉到宫女的顾虑,

    馆陶翁主“咯咯”一乐,只道是闲聊,不用那么紧张:“阿甄,汝可有‘名’‘字’?”

    “小婢有名,无字。”甄女羞惭地垂低脑袋。官宦贵族门第的贵女才会有名、有字。平常人家的民女,有个名就属难得了;哪还敢妄想‘字’?

    “如此。”对此,馆陶翁主并不意外。

    “家父起名……”想到了远方故乡的亲人,甄女眼中泛起层水光:“曰……莫愁。”

    “莫愁?莫……愁?”咀嚼咀嚼这两个字的蕴意,阿娇几乎要拍床沿叫绝:“妙哉!妙哉!!”

    “汝父……必属文。”

    馆陶翁主极为肯定地判断道,只有精通文墨的士人才能起出如此字简意深的好名字。

    听皇孙称赞自己的父亲,甄女也禁不住自豪起来:“家父五岁识字,七岁成诵,著作等身……”

    ‘还是个才子?’娇娇翁主的兴趣来了!

    “然,翁主。”甄宫女很是骄傲的介绍,她父亲文思敏捷,学富五车,只不过因无意仕途,久居乡野,所以才导致一直声名不彰。

    “隐居乡野呀!”娇娇翁主刚想发表发表高论,就听到外边卧室门一响,然后就是一连串轻重不均的脚步声。

    “噫?”从足音辨认出来人,阿娇迅即停了对话,坐起身静静等着。

    甄女则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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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大功夫,珠帘‘沙沙’作响,带哭腔的女音随着一阵香风飘进来:“唔,阿娇,娇娇……”

    窦贵女云髻松散,泪痕犹新,身上只穿件单薄的家常睡衣走进来。

    甄宫女被吓了一跳。她进长乐宫日子不长,给翁主卧房当夜值的次数很少,还从没遇到这种情况。

    阿娇倒是一点都不吃惊,人往床里边坐坐,掀开被子相让:“子夫?从姊?噩梦耶?”

    “嗯,然。”窦绾踢掉袜子,钻进锦被,泪眼儿蒙蒙:“阿娇,呜……呜呜!梦中……继母恶语相加……”

    ‘就知道!唉,章武侯家的大表舅怎么就娶了名恶妇?!’

    塞了个软垫在表姐背后,让阿绾表姐能靠得舒服些,阿娇在心里把章武侯太子妃骂上一千遍一千遍:表姐都搬进宫这些年了,还会时不时做噩梦!真不知道当初遭到多可怕的虐待。

    阿娇翁主向仲愣中的甄女递眼色:“阿甄,汤。”

    甄女如梦初醒,连忙迈步到外间准备饮品。

    内寝房,阿娇驾轻就熟地力图抚平窦表姐的心绪: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如今身在宫闱,坏后娘就是想管再也管不着啦——无论是现在的日常生活还是将来的人生大事,都没章武太子妃置喙的余地。

    皇太后祖母会为她做主,都会安排好的。

    窦绾头依在表妹肩头呜咽半晌,又喝了半杯温水,总算是平静些。

    说半天,馆陶翁主忽然想起见到吹箫少年的那个晚上,胶东王表兄和自己说的话。

    ‘这些日子疏忽了!竟然总没找到合适机会问问,’

    想想措辞,阿娇盯紧窦表姐的眼睛,问道:“子夫从姊,中山大王……何如?”

    “中山大王,中山……王?”

    被突如其来提问,窦贵女一怔,愣愣地照本宣科:“中山王贵为皇子……”

    “否,否啦!从姊,”

    阿娇连忙摇头,她问的可不是中山王的品行——刘胜的底细她清楚得很——她问的是窦表姐对刘胜表兄的观感。

    “呃?阿娇?”窦贵女更加茫然了,想她一个平常女孩,能对一位大汉藩王有什么观感?敢吗?

    ‘昊天上帝!’阿娇拍拍枕头,干脆将事情摆到明处:窦表姐你就也别瞒着了。刘胜表哥每回来长乐宫,你本人固然是待之以礼绝不多言一句,可你那乳母却是趟趟必找中山王的!

    还有,你乳母经常申请出宫,是去哪儿?找谁?为的是什么??

    ‘多亏彻表兄提醒,否则就这些零零碎碎的,不注意还真没什么行迹。’

    娇娇翁主颇有些不满地横了窦表姐一眼,真嗔假怒的——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可瞒的?难不成谁还会去告密?藏着掖着,到底拿不拿我当姊妹啊?

    窦表姐张嘴想说什么,娇表妹却不给她分辨的机会,直接扔出自己的猜测:“从姊属意从兄胜耶?欲入住中山王宫?”

    章武侯贵女急急地呼唤:“阿……娇……”

    ‘虽然生母早逝是个障碍,但若大母支持阿大不反对,当上中山王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娇不搭茬,掂量掂量窦表姐戴上王后凤冠的难易程度,径自分析: “中山从兄胜……为人柔情,与之相伴终生亦不失为妙事。然……”

    眨巴眨巴眼睛,馆陶翁主面露忧虑之色:“然……迄上月末,中山王膝下,仅王子之数即四十又一……”

    “四十又一,‘四十’又一啊!”即使并非初次获知,娇娇翁主还是大为感慨。

    想她家皇帝舅舅至今皇子总数都没突破二十,而刘胜表兄这个做儿子的,却早早翻翻了——这算不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四十’又一?”窦表姐暂时忘了要说什么,呆呆地瞅着阿娇妹妹——可能吗?这才几天啊,都过四十大关了?

    “嗯!中山国内史上奏,其奏疏之中言曰……”馆陶翁主用力点点头,背诵在宣示殿读到的奏本。

    在行文中,中山国内史请求皇帝陛下分发些补贴,以缓解中山王宫的财政危机,好让王子们能够获得与其身份地位相符合的生活水准。

    大臣奏疏上的书面语太文雅太含蓄了,让窦表姐听得如坠迷雾,稀里糊涂:“阿……娇?内史言何?”

    “从姊,内史之意乃……王家内库日虚,”阿娇用尽量浅白的词汇向表姐讲解:实际上,这份内史的手书与其说是臣奏,还不如说是私信。

    本来嘛,‘王子的待遇’属于各王室内务。藩国王子们是吃肉还是吃菜,是穿绸还是是穿葛,是有人使唤还是是亲为贱业,长安的帝室既管不着也不耐烦问。

    但中山王刘胜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中山王室的王子们就是当朝天子的亲皇孙——既然贵为‘皇孙’,总不能缺衣少食,乏人伺候吧?

    “缺……衣?少……食?”窦贵女本能地怀疑,这是不是太夸张了?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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